香帅且说且将那只细眯眼睛向夏口厅瞟过来,只吓得夏口厅悚然失色,赶快抢前几步,听香帅吩咐。香帅冷笑道:“贵厅在这儿日前可曾亦着一起党案?那个姓俞的,你说他是革命党,(语便不妙。)还是你亲眼看见的,还是有人嘱托你,你因为迎合别人意旨起见,便妄入人罪呢?”夏口厅知道此事又弄糟了,连忙垂手请了一个安,回道:“卑职荷大帅的栽培,廉访的委任,自从任事以来,便拿定公忠体国的主意。”香帅冷笑道:“好大口气,你也配说是‘公忠体国’。好,好,你再往下讲罢。”夏口厅又接着说道:“这个姓俞的委实是自己招认是革命党,卑职当时并未敢用刑威吓。至于说是迎合别人意旨,卑职虽然愚昧,这个却断乎不敢,大帅的耳目何等明察。”香帅骂道:“呸!咱很不用你这样奉承。你这王八羔子受了人的意旨,还说咱耳目明察,这比骂咱还更厉害。”说着,就在适才取出来给木廉访看的纸卷儿里面,抽出一页笺纸,直掼到夏口厅面前,说:“你这王八羔子且看这是什么物件?”
夏口厅只得恭恭敬敬从地下拾起来,从头细看。原来是一纸信函,上面便是芮大烈嘱咐他捕获俞竹筠代他吐气的话,却写得龙飞凤舞,较之自家在署里接到的那封又自不同。(一是双影先生手笔,一是子澄先生法书,此公居然能鉴别好歹,亦是不凡之才。)毕竟那夏口厅历署过好几任州县,老奸巨猾,习与性成,他一面阅看,一面沉吟,暗想:“此函既在大帅这里,可想我处不曾收到。拿这话去抵一抵,敢还可以处自家于无过之地。”主意既定,遂又恭恭敬敬抢着将那函札仍然呈至几上,笑道:“卑职揣摩函中言语,确像是寄给卑职的,然而卑职那里却不曾见着,可想卑职办事,仍是一秉至公。”香帅又冷笑道:“好个利口的匹夫!咱也没有工夫同你辩论,你须知道那姓芮的失落了这一封信函,还有别人再替他打稿儿寄给你呢。你以为咱年纪老了,便可以欺负得过,你那才是脂油蒙了心呢。”香帅这几句话,才将那个夏口厅驳得哑口无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