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4月7日—11日
从语言本身入手更新汉语言说方式—任洪渊诗的意义与问题
荣光启
一、“在语言中改变世界”
诗人任洪渊先生蜚声汉语诗坛应该是在《女娲的语言》正式出版之后(54)。大约十年前,这本看起来颇为单薄的黑皮书开始广泛流行。黑色的封皮,也许暗喻诗人所认为的人的生命在本体上的黑暗。中国神话中的创世相传由女娲完成,“女娲的语言”指的是与西方“上帝的语言”对等、与创世同在的语言,原初的语言,唯有这种语言可以点亮生命的黑暗。翻开第一页,就能读到诗人那激动人心的“哲学导言”:“非常好,我13岁才有父亲,40岁才有母亲。大概没有什么情结或者恨结束缚着我的童年。我不必害怕,因为我没有母亲可恋,也没有父亲可弑。那么长久地,我连找都找不到他们,又有什么罪恶的恐惧需要逃避……”诗人自身这种人生经历和特殊文化境遇相互阐释的诗学文字,在个人传记、诗与诗学三者之间,有一种特别的魅力,让人不免也发出“非常好”的感叹。
也许正是这种长久的童年的孤单让诗人产生了历史、文化上的断裂意识与创造意识。而在那个特殊的时代,在理性秩序的禁锢中,一次与“F.F”的相遇、一次由女性眼眸带来的生命的微颤就可以轻易突破那无边的禁锢。那双眼睛是“洪水后最早的黑陶罐存下的一汪清莹”。对于精神的突围,诗人更专注于与生命本身的美丽的相遇,在生命与生命相互碰撞的亮光中建造一个自己的世界。在那个集体沉默、腐朽的年代,诗人竟然以这种生命意识的自觉获得了“没有第一次青春的第二次青春”。诗人在自身的经历中明白:“生命本体是一块黑色的大陆。生命也和太阳一样,不能被照亮,只能自明。”而一岁女儿T.T对于月亮命名式的呼叫,则启示了诗人:生命自明的光源正是“语言”。在女儿第一次对着月亮的叫喊中,诗人感到:“在她的叫声里,抛在我天空中的那么多月亮,张若虚的,张九龄的,李白的,苏轼的,一齐坠落。……她把语言不堪重负的历史和文化的陈旧意义,全部丢在她童年世界的外面……那是她自由创造的语言:是生命的天然声韵、节奏和律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