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之六闭上了眼睛。反正他已经失血过多,彻底没了视觉。血液潺潺地流出体外,让他的世界越来越冷,越来越不真实,就好像刚刚咬断脐带,挣扎学习走路的本初之日。
/那真是最美好的日子。/外颚——左——二之六,露出了此生最后的微笑。在回归幽境的一刹那,他再次看到了纵横交错、充满宜人湿气的地下巷道,以及紧贴岩壁、茂盛生长的明光蕈从。幼年个体沐浴着幽蓝磷光,正忙着剥取巨蝼蛄气门,狩猎归来的战斗簇,向着企盼良久的部落成员,骄傲地展示丰盛猎物……
/睡吧。醒来之后,还有一整头地龙要收拾哩。/
兴平七年三月二十五日。尘埃,终于落定。
徐都尉扛着那杆黑缨步槊,满脸堆笑地向后退去。这一次,他就像小黄门那样点头哈腰,哪怕到了十步之外,仍是不敢回头。另外三名校侯,则是用各种琐事把自己忙得团团转,一个负责收敛战殁将士,一个帮忙照顾伤员,还有一个跑前跑后打扫战场,距离“郎君”最近也有七八步远。
少年感到了一丝滑稽,不过并没有笑。校侯头目的恭敬态度,完全是因为心虚,他们差点在眼皮底下失去保护对象,只差一步就是全家连坐的下场,这要是心里还没愧疚,那就真的连人也不算了。不过,凡事都是福祸相依,为了弥补过错,他们对少年交待的事情肯定不敢怠慢,打小报告与申请款项的时候,好听话的比例也会大大增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