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确实曾怀疑过大脑是否也受了严重的创伤。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与外界的隔阂,仿佛隔镜视物,又好像发生车祸时被撞进了一个异度空间,或者被某种巨大的泡泡包裹着。用母亲的话讲,她就如同丢了魂。不过,大夫说这只是脑震荡引起的短期功能性障碍,开了一大堆安神补脑的中成药后,便仅嘱咐她好好休息。
可父母仍不放心,拉着她做了一大圈的检查。许是后遗症的原因,她没有像从前那般不耐烦,甚至觉得被过度干涉,在大吵之后不欢而散。那种与世界莫名的剥离感,让她任由老两口来回指挥折腾。这多少缓和了两代人之间的关系,让彼此都找回一些曾经相近相亲的感觉。她也因此渐渐重新融入世界。
其实相对腹部的伤,头部的算不上什么。在甩离摩托时,不知哪个部位的车身碎片横着划开了肚子。肠子露出大半,并在地上拖行了好远。无数碎屑、污物纵横期间,血和泄露的油液混合在一起。这使她截掉了一段小肠和阑尾,并在ICU里躺了三天,还留下一条丑陋的伤疤,像一条粉红色的爬虫,歪歪扭扭地横亘于下腹。
陈蕾无法接受,一度觉得这是生活对她的惩罚。
然而,她身上残损的印记却始终在那,如同长在心口,压迫得全身神经紧张,还不时窜到脑海中搅乱思绪,甚至化作噩梦。在梦里,疤痕不是再度裂开,就是变成一张大嘴,将一切吞食。她涂掉家里所有可以照见全身的镜子,处理了全部短衫、低腰裤、比基尼泳衣,以及一切能让人看见、想起这道伤疤的东西,哪怕在洗澡、擦拭身体时,也都闭着眼,不愿看,不想碰。那道伤痕让她恶心,她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已不再是自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