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去上班,见了所里的每一位同志,照例主动点头微笑,主动打招呼,主动说“早”,对年轻的,则拍拍他们的肩膀,传达给他们无须言语表达的友好。对年老的,则敬一支烟,说几句关于天气的话。而不管他们回答什么,我总是哈哈一笑,笑得爽朗而富有感染力。经验证明,这是最巧妙的掩饰方式,不信你们也试试。
我昨天在医院耳科门诊不期然而见到的几个人,见了我模样都有些不自然。我想不自然本该是我,他们仿佛认为该是他们,那就随他们去吧,我也就大可不必显得心中有鬼似的了。
我在办公室门外挂出了“请勿打扰”的牌子,和我的女秘书进行一次坦率的、诚恳的、态度庄重又庄严的“笔谈”。
我一开始写道——生?还是死?
她注视了我片刻,写道——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何必忒认真?
——咱俩是一根绳拴俩蚂蚱。
——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——苦海无涯,回头是岸。
——岸在脚下,何须回头?
——你的意思是,继续当下去?
——你不认为你聋?谁敢认为你聋?何况患“功能拒绝症”的人,目前相当多,本所的几位处长副处长,其实不同程度地都染上了此症。有视而不见的,有听而不闻的,有沉而不思的,有言而不行的,有行而不果的。现在不撞钟也能当和尚,甚至能当比和尚更和尚的和尚。否则,你能假装到今天却安然稳坐吗?试想,如果你不聋,当那些申请解决住房问题的,工资低的,子女待业的,评不上职称的,夫妻闹离婚的,邻居打架的,对你诉苦、愤怒、喋喋不休和大喊大叫时,你能表现出那么彻底的涵养么?就像你表现出的那么成功?……